或许是爱
一度全身心投入地紧张忙碌,常搞得你精疲力竭身心疲惫,整个人变得蓬头垢面胡须拉茬,容颜憔悴得一派猥琐……心仪若能坐到发廊的椅子上,配合着理发师轻按着你的头,电剃“嚓嚓……嚓……”,手剪“唰、唰唰”,立马就使你一身轻松精神振奋;再躺倒在椅子上,让理发师轻抚着你的脸,胡须刮刮,脸庞修修,立马容光焕发青春亮丽了。多日的疲劳和所有的烦恼旋即烟消云散,顿觉心旷神怡满面春风。 “路边发廊……甜甜……?你看这头,剪的像什么东西。啊?活脱脱像个鸭子屁股,纯粹的一个乡巴佬。” 我胆怯了。因为“乡巴佬”,一直是爱妻借以攻击我的武器,恰恰是我的致命弱点。原本无所谓,也曾跟爱妻争辩过:“乡巴佬”怎么的?“乡巴佬”有什么不好?“乡巴佬”哪一点不抵城里人?如今,倒是城里人不如“乡巴佬”的却比比皆是。更何况如今城里人大多却是“乡巴佬”变来的,要不就是老“乡巴佬”衍生的。……尽管如此,在爱妻面前久而久之地“乡巴佬”,还是成了我内心的隐痛。可不是吗?原本我就是一个“乡巴佬”,而爱妻却是个地地道道的城里人。“乡巴佬”总是像青蛙前身那小蝌蚪的尾巴一样,成了我永远也割不掉的心痛。 满面春风陡然荡然无存,满怀豪情瞬间惨然失色。 爱妻开始询问:“没听你说,你怎么就去把头发给剪了呢?” 毫不隐瞒:“头发长了,有点像罪犯。” 爱妻劝慰我:“头发长点好,现在城里的男人都时兴头发长长的,这可是时髦,还时兴染发呢。” 我很不以为然:“头发长点可以,但总不能长到可以像清朝那样扎成辫子吧?至于染发我会恶心的。” 爱妻安慰我:“染发是过于新潮了点儿。但头发长到可以扎成辫子,那可就了不得了,就成了文化人,成了艺术家了。你看他们不都是头发长长的,或是扎着辫子的吗?人家那可是既潇洒又有风度呢。” 辩解:“而我不是什么文化人、艺术家。” 爱妻继续煽动:“你蓄长发时,在妻的眼里你就是文化人、艺术家,既风度又潇洒。” 我叹息。但若在爱妻眼里,能让我从“乡巴佬”变成既风度又潇洒的“文化人、艺术家”,我真的好激动,好欣慰…… 爱妻还要我留下胡须。因为她觉得我的胡须很美,且更具文人风度。打那以后爱妻对我的头发果然非常用功:帮我喷“摩丝”,帮我梳理。情绪浓时还帮我梳理胡须,这使我受宠若惊。那一度时期,为了爱妻的虚荣,也为回避“乡巴佬”这条尾巴的伤害,去发廊只能成为潜藏在内心深处的一种渴望,理发也成了不可多得的享受和奢侈。间或理一次发,也得由爱妻陪伴着,并指导着理发师而略事修剪,这完全没有了理发的惬意和快感而让我很不自在。害得我常常偷偷地在发廊周围辗转徘徊,踌躇发呆。 我的长发可能满足了爱妻的某种心理,但长发却极大地刺伤了我的自尊。它就像魔鬼一样残忍地压迫着我的神经,总使我联想到犯罪,忐忑不安而惶惶不可终日。去发廊理发的渴望,就像正在发酵的面包不断膨胀,理发的惬意和快感,就像妖艳的精灵强烈地诱惑着我,使我再也无法忍受。 忽然的一天,我不依不饶地缠着爱妻:“大令。我不想做什么文化人、艺术家,我还是做我的‘乡巴佬’吧,‘乡巴佬’比较自由自在。” 爱妻迷惑地看着我:“为什么?” 我鼓足勇气说:“首先我觉得我不配做什么文化人、艺术家。那文化人、艺术家,可不是我这么一个‘乡巴佬’,所能做得了的。再说了,即使我能装扮得像个文化人、艺术家,也没啥意思,更没有必要,因为我们不是文化人、艺术家,没人家那本事。再有,咱也不能指望、更不能拿他们的行头混饭吃。相反,周围的人还会拿我们当笑柄,说我们不伦不类。”共3页,当前第1页123 爱妻似乎有点被打动了:“可是,我们留长发到底关他们什么事呢?” 我乘胜追击:“当然,我们留长发,并关不了人家什么事,这是我们的自由嘛。可我总觉得自己在拿人家文化人、艺术家的幌子招摇撞骗似的,像个偷儿。再说,我现在这头发,它总是刺激着我不舒服,不自在……总之我不想再留长发,包括这胡子。” 爱妻无奈,终于松口了:“好吧,不过你理发还得由我陪着。”并用狡黠的目光瞟我。 我有点儿冒火:“为什么?” “我不放心他们给你瞎剪呗。”爱妻嘻嘻哈哈,我无言。 这天晚上,爱妻主动将我带到她女友开的发廊,牌子很响,是谓“飘柔”,在本城可算是数一数二的名流。初次见面略事寒暄,爱妻女友亲自为我理发。料想不到,我和理发师交流得很投缘,这让我狠狠地享受了一次理发的滋味,可发理的却不怎么中爱妻的意。尽管爱妻不时地在一旁指指点点,但最终似乎并不满意,客套一番,告辞。 回家的路上爱妻忍不住说:“剪得像个老实巴交的‘乡巴佬’。”但我倒觉得既本分又时髦,自然又潇洒。 我跟爱妻戏谑地说:“‘老实巴交’符合我的个性,‘乡巴佬’是我的本质,长长的鬓角体现时尚,正好是我们所处的阶层‘城乡集合部’的具体表现,可见理发师匠心独运。”。 整个晚生我美滋滋,爱妻愤愤然。 约略一周后,爱妻带着期待的目光用套近乎似的口吻对我说: “大令。朋友给你剪的这头很糟糕,怎么看都让我不舒服,根本没风度,还不如路边发廊甜甜给你剪的呢。但很多人都说甜甜不正经……我……一直听说‘飘柔’不错,老板又是我的朋友,不想实际水平却一塌糊涂。不仅如此,这几天才听朋友说,她正跟丈夫闹离婚呢,难怪那天给你理发,我就觉得不对劲,这些人就知道勾引男人……” 我约略觉得爱妻有股醋意:“大令,我们是请人家给理发,跟你所想象的那些事应该没什么关系,你是否吃醋信不过我?” “嗨,看你那点德行,我还会吃醋?我也并不是信不过你,也不能说没关系。我只是不希望有人说我的丈夫,经常出入这类发廊而搞得名声不好,让我不好做人而已。” 我无言以对。确实,充其量我只是个“乡巴佬”,爱妻怎会为我吃醋?至于名声,爱妻的担心想是多余了:我一个“乡巴佬”算老几?还谈什么名声? 但当天我还是由爱妻拉着去了一家发屋。发屋低矮潮湿,记不清有无招牌,仅铁皮棚而已。爱妻告诉我:“千万别小看这发屋,据说手艺可是顶顶一流。”果然,棚内挤满了人,手艺应该不错,真的好感激爱妻的良苦用心。轮到我理发时,与理发师一经寒暄交流,就成了熟人一般,因为我们都来自“乡巴佬”,容易沟通。但发理得既不中爱妻的意,也不满足我。爱妻以为这次发理得比“乡巴佬”还“乡巴佬”;而我觉得男人到底粗手笨脚,且根本没有发型——照理说,咱也毕竟在城里生活多年了,也可算是个较为老牌的城里人,总得该有点儿品位是吧?但发理得果然太土气使我愤愤然。 回家后,爱妻一味自责,反让我很是过不去。我安慰说:“这原本不怪你。也许今天的师傅手艺确是不错,只是我的头发太短了,或是我的头古怪,人家无法修理。过一段时间待头发长了,我们还可另请高明。再说了,我的观点是:理发不一定在于外界的发型,而在于精神领域的享受。” |